闻恩师驾鹤西去,头皮炸炸若遇惊雷。
适逢在普陀山出差,宾馆屋内寂寂一人,周遭静如空谷。内心一时万千转念,坐不能安。
翻看手机中两月前与恩师的合影,想如今阴阳两隔,不觉潸然。所摄恩师一幅写于2016年11月1日的手迹,令我想起揣摩恩师笔意的种种过往。
我小学时曾被父亲强迫习字,仅摹父亲同乡杨相时先生正楷笔迹,后因逆反心日重,三年而止。此后再无临习字帖之举。大学读研,幸运得投吕老师门下,因吕老师甚为关心我家境,时日不长,即心生亲近。某日偶得吕老师所留字条,嘱我代办某事。一时间欢欣鼓舞,雀跃办理之余,不知觉间将这张字条夹存于教材中,颇为珍惜。闲时翻看,偶尔揣摹吕老师运笔之法,但觉甚为新奇。纸条所书字迹甚草,想是匆匆而就。虽寥寥数行,但行行起伏甚大,且诸字忽大忽小,毫无工整可言。通观全文,却又气韵流动,一脉贯篇。如是揣摩数回。忽一日,我意识到自己有一些字的写法,包括一些并不正确的笔顺,偶尔的繁体,甚至写“同”字会把“口”写成画一个圈这种并不好的用笔习惯,居然都随了吕老师。自己瞬间被惊到。
我从未听人说起过吕老师有没有练过书法,也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评价过吕老师的字是好或不好。我甚至不能辨别吕老师的一些行草中的笔法是否真的符合书法中的章法……但或许仅仅是由于心生亲近,再或者加上心中有一份无由的崇敬,我居然就这样自觉不自觉地学着吕老师写字了。走之底简化成象Nike标志的一道弧,“共”字底的两点连成“人”形,单人旁的竖线改为靠近撇的末端而不是起端甚或简化成相近于“<“号,一行字也开始写得高高低低,大大小小起来……
时光经年,当年的一些用笔习惯,在远离吕老师的日子里,慢慢又起了变化,比如写“同”字已不再画圆圈……但当年从揣摩吕老师字条的“气韵”开始,我能觉察到自己对写字的理解,变得更在意字与字书写时的相互关联了。
今夜,我再度临摹恩师手迹,笔画间已不复当年模样,瞬间泪如雨下。 斯人已逝,影响长存。笔意若行舟万里,回转起合,奔流跳跃,绵绵不绝。
学生:蒋长风